從禤善勤的畢業作品至他的個展,禤氏的繪畫方式及題材十分清晰-將平淡的生活片段以風景的形式展現。風景作為從包圍觀者之大自然被獨立出來的部分,觀者的視點對此景似乎放空但精神游於其中,放諸現代社會的日常或許可意指為從眾多事件及資訊裡的特殊關注,或就是種「靜觀」活動(以禤氏的用語)。他最近的展覽《平淡亦然》畫廊運用大量的日光燈,如寫生般記錄生活片刻平淡的油畫能在此空間充分展開禤氏的精神景貌。展覽的目錄冊附有禤氏的一段自述:社會上充斥著太多把事情簡化了的符號,就好像陽光在任何處境也一樣地指定代表著甚麼似的,令人忘了陽光也有不同的質地和不同的出現形式。筆者我不禁問,禤氏對此是否有特殊的表達?
若以傳統的光暗關係來闡述禤氏的畫作,其光影變化是非常簡練的-頓挫有致的流動筆觸擠壓出大量的留白,或以相對暗實的面塊虛勒出高光的線條,每件物體都似琉璃般折射出環境光,並壓縮成平面。從這種理性的寫實觀點來看,其畫作的光源劃一而分不出晝夜,事物都似是充分曝露在平原四面八方的陽光下,顯然不總是符合生活現場的當下。然而由充斥畫面的裝飾性線條來看,我則有種錯覺,光跟大氣是混然一體的。大量的圈及碎線(點)引導觀者眼睛轉動。前者似乎是有機物的勾勒的延伸,本來無一物的大氣因此一起流動;後者如果說是刻意畫出來的塵光也不為過,就如一點光源下塵埃折射出來的,有光從四方八面漏出來之錯覺。然而幾者間沒有顯然的主次之分,禤氏的運筆將整個景象一氣呵成地築出來,就像風景「這般如是」於眼前。筆者我留意到禤氏在是此展覽的新畫中加了比較多長直線,或許是因畫面過大需要較多的分割來引導觀者視線?這令筆者想起版畫表達光線方向性的做法-雖然沒有禤氏受版畫啟發的線索,似乎更多來自日常寫生(速寫?)的訓練,這種光的直觀「指示性」卻算是一致的。
如果有人像筆者仔細比較禤氏對不同物件的畫法,應該會發現牆壁、地板、布料之類的大平面都被賦予了同樣的質感-尤其與他畫的山石同出一轍,構成了無所不在的「自然」。我不禁疑惑,這是他眼中所觀、心中所想、抑或是因熟悉某種畫法而順勢添加?從他另一段自述「景像是一種介乎認知和觸覺之間之物,它沒有普遍的解釋和定義,在剛剛被感知、理解和出現叙述之前,在我們的意識裡留下印記」,我發覺當自己認定眼前之物為某物時,已先設了它的特質-如果我是個老練的畫家,甚至能夠預想了有關它的筆觸。然而我所認為禤氏對事物的「大自然化」,或許於他個人眼中才是「與生俱來的存在經驗」(以禤氏的用語)。
既是如此,觀者如我未必能夠體會不同的質地和不同的出現形式,但禤氏的畫可讓人著眼於微觀的景象,意會此刻不定的存在。它大氣耐看,又時刻有新發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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